南腔北调人：三大才子之徐渭书法

       徐渭，明代文学家、书画家，多才多艺，在诗文、戏剧、书画等各方面都独树一帜，徐渭对书法理论作过系统的整理研究，曾编著有《笔玄要旨》、《玄抄类摘》，其中既集前人名论，亦有自己的见解，然二书皆是为初学书者指示门径，而他的书论观点见解则主要散见于其众多的序、跋及诗文中。综括徐渭的书论观点主要有以下六点：

一、主运笔。徐渭在《玄摘类抄序》中就有叙述，在徐渭看来，书韵皆从运笔中得来，即使点画形象，亦是由运笔而至此，这些都是颇有见地的。一般作书者，不悟运笔而求神韵，即是如水无源，如木无本；不悟运笔而求点画形象，则点画便是死点死画，成何书法，更何问书神？徐渭之书，所以神气胜，乃在于他能以“运笔”一以贯之。徐渭曾多次论及运笔，《笔玄要旨》书中有《执笔法》，既讲执笔，而实重在讲运笔，执笔之正确是为了达到更好地运笔，书之形神全在于笔中求得。

二、尚骨力。徐渭论书崇尚骨力，这与他作书是一致的。他在《书李北海帖》有说明，并且批评赵孟，即是认为其骨力有亏，骨力有亏则其字生意不足。又曾云：“世好赵书，女取其媚也，责其古服劲装可乎？他对于米南宫、祝枝山等笔力劲健的书法很推重。在徐渭看来，书法首在神韵，神韵须有生意，而生意须有骨力，故骨力是书法美的根基。

三、讲天成。徐渭在书论观点上宗尚天成，他说：夫不学而天成者尚矣；其次则始于学，终于天成。天成者非成于天也，出乎己而不由于人也……。所谓“天成”，徐渭解释得很清楚，天成不是成于天，而是不依附别人，任用自己的天性创造，以达到书法的高度成就。其次者是通过依附别人，而最终摆脱别人，达于自己的天性创造。最次者是终身依附别人，而不能发挥自己天性的创造；尤最次者则是终身依附别人，抄袭别人，却谎称是自已的独创。天成乃是从心中悟出，书法艺术的最高完善(至善)并不是从别人模仿来的，也不是前人可以传授的，至善因人因时因地而不同，所以至善只能“出乎己”，只能从自心自性中求得。徐渭在理论上讲天成，在实践上也是追求天成，他的书法作品不像其他书家那样具有明显的学习某派书法的特征，而具有突出的独创性。他的书法作品中的那种癫狂逸韵，也正是他自身天性和情感的倾诉流露。

    

四、重己意。书家作书重笔意，徐渭论书尤重流露自己的笔意。他在《书季子微所藏摹本兰亭》的跋文中有表明作书仅注意形迹，则笔意必不能畅发，临摹只注意形迹相合当然会失掉笔意，徐渭以为临摹名帖不仅不可失掉笔意，而且应当发露自己的笔意个性，方是好书法。临摹只是一种寄兴方式，而不是仿造或复制，徐渭这种观点是符合艺术本质规律的。学习和研究书法者，若不知重己意之要旨，则其书必不能大进，更难获天成。观赏临摹之作，不可以是否与原本形迹相似为标准，而应看其是否充分流露自己笔意，这是衡量其是否为高手的准则。学习高手名家之书，最重要的是学其意，如能“取诸其意气”则我书必大有长进。书高尤在乎意高，徐渭作画重写意，作书亦是重写意。

五、去俗媚。徐渭认为作书应当去俗，他在《题自书一枝堂帖》跋中说：高书不入俗眼，入俗眼者非高书。然此言亦可与知者道，难与俗人言也。为什么高书不入俗眼呢？这是历来书家经常提到的问题。究其根本，高书重笔意神气，俗眼重点画形迹。点画形迹可视而容易明白，笔意神气则非学养所至而不易领会，故入俗眼者非高书。重笔意神气者追求神意之高逸，重点画形迹者追求迹之美观。以

神意高逸为宗旨，其笔力必强；以形迹美观为宗旨，其笔力必弱，甚至浮滑。故此大异其趣。

徐渭重神意高逸，并不完全否定形迹美观的意义，而是强调其有主从。并不一概否定“媚”，媚也是艺术美的一个要素之一，但媚却不可俗，若成俗媚即是大病。赵书媚而少雄杰之气，故徐渭不取。他认为赵书学李北海，“详于肉而略于骨”，故稍有“生意却亏”之弊。他认为蔡襄书法“净、匀”，亦“略俗”。书法太着重于点画形迹美观，则必至俗媚。所以他在《评字》中又说：“分间布白，指实掌虚，以为入门；迨布匀而不必匀。笔态入净媚，天下无书矣。”因为这会拘碍豪爽性情的充分表现。

六、崇散逸。徐渭的书法豪爽散逸，他在理论观点上亦推崇散逸。他崇尚米芾的书法，并不是学其形迹，而是取其“潇散爽逸”。他有《书米南宫墨迹》跋文云：阅南宫书多矣，潇散爽逸，无过此帖辟(譬)之朔漠万马，骅骝独先。米芾书法在北宋诸家中，最以狂放散逸见长，以至风靡南宋整个时代，徐渭比之为“朔漠万马，骅骝独先”，最为恰当，而此八字用来形容徐渭的行草书也是非常相合的。徐渭崇尚散逸，在评论其他书家时也曾表现过这样的观点，比如评黄山谷书，“构密是其所长，潇散是其所短”；评苏东坡书，“专以老朴胜，不似人之潇洒，何耶？”这亦是他在宋四家中最推重米芾的原因。

何谓散逸？东汉蔡邕说：“书者，散也。欲书先散怀抱，任情恣性，然后书之。”这是对“散”的精深理解。至于“逸”，前人论之更多，遂有“逸品”逸格”之称。